剁柴囝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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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書|剁柴囝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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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落了幾日雨,頭殼茫々然地起了鬱悶,至到工作總做不得落手的時,剛好一日的快晴,我就想去市外散々鬱悶,吸々新鮮的空氣,伸直惓惰的脚手腰骨,趕緊食飽早飯就向内惟方面去。
走過了紅毛土會社,我就看見展開在大路邊的一面青々緑々的田圃,受這幾日雨洗得眞清淨,總發了新芽,呈出活氣,照著三月的陽光,一葉一葉所含的露水總發出像宝石的光輝。。路上也受大雨洗淨了無一点的塵芥,没有一些的飛砂。
漸々離開紅毛土會社,當工場裏發出的騷亂聲响也就漸消失,從田圃中响來的鳥聲,虫聲也就愈明顯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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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愈明顯起來了。 這快活的叫聲與這幅醒光的春景,使我感覺真爽快。我的鬱悶即是也就雲散霧消一般的消散去了。
我延路行,伸腳屈手,躍々跳,好像是回到少年時代一般的快活雀躍。不知不覺的中間,就行到龍泉寺前的大路來了。
從大路左邊寫著:萬壽山、龍泉寺的二枝柱間進去,再行二三百歩就是曾遊過的,后聳青山、前流碧水的龍泉寺。
我〈毎〉見行到這裏,總要怪恨……因何這清爽的地不造遊園提供工人去靜養清遊,慰藉過勞的身軀,倒要飼這些寄生流毒的食菜念經虫。這種怪恨,至 今我總是以時機未到的一句糊々塗々的話來目慰的。
在這裏居住,對保健一定是眞好的。更在今日這様不寒不暑,天晴風靜的早晨,使我羨望至極啦!
我眞歡喜,慢々地看四界,再行到寺前龍津橋的時候,恍惚然的感覺頭殻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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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在龍津橋下的清蒼的龍目井泉水。傾在水面的老樹,爬上去排列在樹幹的小龜。從樹中散照落水的陽光……
提起頭一看,聳在寺後一面的青山反射映著陽光。在其露顯岩石上呀呀遊玩的大猴小猴。跳々去出々没々……
我坐在橋欄上,竟要不覺得時間的経過了。
「你去仙洞這様早就回來了嗎?」 経過好久,我忽然聽着從寺内响出這様的聲音,提起頭一看,像是那個年輕的尼姑問一個紳士派的少年鶏〈家〉的。「是……」 紳士派的少年家應了就跟她入去應接室。
而后,一遍山脚再受眞閑靜的空氣支配着。
我受他們的問答叫醒了,我也就起了想去看仙洞的好奇心。
從我坐的橋欄的龍津橋,向大路行回去一二十歩的左傍還有一個橋。
橋邊挿一枝路標寫幾字…内惟仙洞登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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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這橋去右邊一條深溝是接在龍津橋下的。左邊有幾十幹像亂糟一般的起到眞亂雜的厝。厝過盡了就到山脚。那裏再有一枝寫:内惟仙洞登山路:的路標。在這路標指示的傍邊,一條白々的眞無平坦的傾斜甚急的小路向鬱蒼的山頂去。 從這六七十度崎的,眞難苦行的崎路行去一百外歩,,在中彎轉了幾次,我就發見一遍平坦的草地。圍這草地,四邊是鬱蒼的相思樹林。向南向西漸々上崎去。
─呼!這様的清淨!─ 這款所在是我最歓喜的。我未來高雄市以前,我是住在S庄的。當庄后面有一粒山。這粒山雛無到這様的巌鬱蒼,也是眞閑靜的。那時候,我會記得若學校放學了,我總要孤々一人走去在那裏睏全晡的。我想起這少年時,感慨無量。我即時就選一位草更繁茂的,差不多十度傾斜的所在,直々伸去脚手就倒落去了。
我從懐中抽出一枝的七星煙枝,擦火柴点火深々吸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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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々吸了一嘴……因是眞爽快,吸了太大嘴,一枝煙枝差不多燒去了一半。
我以深々吸入的煙,長々氣吐出,一嘴煙變成一條像樓梯一般的平々響靜々無波無浪一層直々向天上昇去。
繁茂的草捕像是軟沈々的西洋眠床。從四面巌歐鬱蒼相思林中响來的嘻嘻啁啁鳥鳴聲。好像是揺子歌,使我一時處在半眠半醒的境地。
我在這半眠半醒的境地,感覺像聽着人聲,忽跳起來四邊一看,看見向西相思樹下的小路上有二個真細漢的囝仔慢々行去。
「囝仔恁可去何位?」
聽了我這突然的叫聲,二個囝仔像吃了大驚的款,直々走上山頂去啦。
我狼狽了。我的含眠無聲一定晌得真無平常也未可知……
「囝仔!免驚免驚!我想要請恁卒我去看仙洞的。恁識路莫?」
再聽我這幾句,囝仔纔安心了的款,停在山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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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畸中,看向我這面來。我就趕緊跟因走上崎去。
「恁知影去仙洞的路莫?恁卒我去好莫?」 我走到?的身邊再這樣問。
「阮無閒。你對這條路去就會到仙洞。」 那個稍大漢的舉手指路應答這句。二個像是兄弟仔、面貌真相像。
「恁是這樣細漢的囝仔……要創什麼無閒?」
我想?是和我在少年時代相像,要在這寂靜地域遊玩的,所以我纔問伊這句。
「阮要去剁柴。」
「呼々!剁柴……」
我感覺?這樣的生活真有趣味。二個兄弟相伴,來到山頂半遊玩,半運動,又可以剁多少的柴回去相添用。
「我去和恁參加剁,剁了,恁卒我去看仙洞好莫?」
「阮下晡要剁二擔。恐要暗去。」
「剁二擔?是早起一擔下晡一擔呢?」
「不是!早起我要去學校讀書不得來剁。是下晡要剁二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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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剁二擔的。」
我提起頭一看,日頭已經昇在天的中央了。
我在草埔睏了爽快,不知不覺之中竟是睏過午去了。我又感覺肚饑了。
「唔!是下晡要剁二擔:現在已經是過午了:你學校是下晡休課呢?」
「不是!我每下晡無閒,所以缺課的。」
「每下晡?你每日的下晡總無去學校?……」
「是的。因為厝內真無閒。」
「你是幾年生?……」
「三年。」
「啊!恁下晡要剁二擔?……來去,我去給恁參加剁。仙洞不是的確要去的。后日纔去也是無要緊。」
我雖然真愛寂靜,但是和這二個小朋友做伴,在這山裹談天也是無嫌的。更有歡喜可以助力這二個刁仔。
我又感覺我太無常識了。我看田圃那樣的美觀,我看山腳景緻這樣好,我看山頂這樣的爽快,總要想住在這裹的人總是富裕、幸福真是錯了。也有要這樣幼小囝仔缺課來助忙的! 「你講每日下晡總缺課無去讀書,先生?罵你呢?」 「?!起初會罵。近來?罵啦。去讀頂晡、下晡無去的差不多有一半。先生近來?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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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去的差不多有一半。先生近來?罵啦」
「一半?一半的學生下晡總無去讀?…」
「是。」
「恁老父去何位?…」
「去畑做工。」
。我又是錯了。我聽伊講要缺課一晡來在厝助忙,起初想伊是無老父的孤兒。有老父尚要這樣的無閒,伊又講個老父在?作工,卻不是講?老父在飲酒放浪的……唔!這樣的更不只是伊一人,是全學生的一半。現在的農民真正害到這款呢?……
一項一項的話,聽起來都是奇異,都是使我吃驚的。 三人行到深山的時,那個稍大漢的問我一句
「你是做什麼商理的?」 伊自前像真怪疑我對伊問東問西黑白問的。
「我?…我是底寫字賣人的。」
「寫字賣人?你…是代書是莫?」
「代書?…不是。我是寫原稿…原稿你曉得莫?…」
「不曉得。」
「……新聞你曉得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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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新聞紙是莫?是人用底包東包西的新聞紙?你是寫那種字的?唔!你足巧呀!你會曉得寫那麼美麗的細字……」
「不是不是……」
私搖手否定。但是,我總想無一句會得使伊了解的話來對伊說明。
想來想去,我纔想起?在學校裏一定有學作文。
「你學校有學作文…綴方…有莫?」
「有。」
「我是作文去賣啦。」
「作文賣人創什麼路用?…」
「賣人去印看新聞、書籍,去讀……」
「啊!我知影了!我知影了。我起初想你是巡山的。阮二人將要來的時,聽你叫一聲囝仔!給阮驚一跳。」
「巡山?…巡山的叫恁是會怎樣…?」
「巡山的要掠人去衙門。」
「掠去衙門?…因何呢?…」
「山頂的柴不許人來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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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的柴不許人來剁的,叫人去何位剁呢?」
「不知啊!」
「哼!真無理,真無理!」
在我們經過這樣的問答,囝仔看也像安心了的。幾分鐘後,我已經是這二個囝仔的好朋友了。
「你名什麼?」
「我名做龍山。」
「唔!真好名,你的小弟名什麼?」
「伊名做龍井。」
「唔!二個總是真好名。」
我問?的名了后,我也就把我的名報?。
「龍山,龍山!我名做明達啦!」
「明什麼?……」
龍山聽了未明再問我,我就以最正確的嘴的開法,慢々講。
「明……」
「啊!我曉得啦!明達,明達,明達兄是莫?」
「是!無錯。」
「明達兄,咱趕緊來剁,剁了若有時間,我纔卒你去看仙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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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你去看仙洞……」
「好々!但是你若無閒明后日纔去也好啦!」
我講句來完,二個小兄弟相卒就向崎下的深谷去了。我也就跟?下去。
「恁要剁什麼柴?……我替恁剁也好咧。」
「你曾剁柴過?……」
「未曾剁過,…總是…打算曉得剁啦。」
龍山雙手抱著一叢的相思樹,像猴仔的輕快,一瞬間就爬上到幾十尺高的樹頂了。
「你爬去到那麼高……危險咧!」
「?啊!」
「要較斟酌啊!你因何要上去到那麼高剁。豈不是這低々就有呢?……」
「低處沒有。我是要剁枯枝的:巡山真嚴,無地去曝」
伊一面講,一手夾在樹枝,另一手把刀就斬到嘓々响了。
我見羞笑了。我對伊溝了找打算也曉得剁,看伊爬到那麼高,我想著腳手就顫了。 …嘓々々……
越頭一看龍井也爬上我后面那叢相思樹,雙腳夾著樹幹,全身翻到倒々々剁一枝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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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夾著樹幹,全身翻到倒々々剁一枝的枯枝。伊看像是未一學齡的幼少。我看這二個小兄弟在樹頂的動作,竟要冷汗淋漓的。
幾分瞳後我看慣了,我的神經也就鎮靜些了。這時我又感覺這二個幼小兄羌弟在這裏那樣的忙碌,我這個堂堂的男子拱手傍觀真無趣味,我纔去把個剁斷落下來的枯枝拖々做一堆起來。
「嘓…嘓々……」
「嘓々々…」
慢々或是緊迫的斬柴音不絕响着。這二個幼少兄弟從這叢找到那叢,一起一落真忙碌的。
我為拖個剁斷落來的枯枝做堆,在這難行的山崎甚急的林中行發到汗了。
「碧!碧々……」
忽然我聽見一聲响得異常的,提頭一看,使我吃一大驚了……
「哀!……」
我嚷一聲,直看龍井在我左邊八步的相思樹頂十幾尺高將要顛落來,我急迫想要走去受
伊,無顧看路,踢著樹頭我也倒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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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我倒落時,我聽見一聲鈍重的─嗙!─
「害啦!跋一下會食力啦!」
我急々忙々爬起來,走去扶伊一起,看伊茫々然,像頭殼受打了真食力的款,前額的裂傷約有一寸,血淋漓流下來。
我心臟鼓動起來了。
我一面叫龍山趕緊下來,一面裂手巾將額傷縛起來。在我將要縛完,伊纔吐出一個大氣。
「哀……哀……哀……」出聲來。
籠山也這時纔從樹頂落來走到我的身邊,看了伊的小弟一面全々血,大々的猜驚就哭出來了。
「呃…呃…呃…」
「你不可哭了。緊做前去叫醫生。龍井我抱跟你走下去。」
龍山聽我這句,趕緊就走了。我也起來抱龍井跟伊走。
總是,因為路太崎,又遍滿樹藤莿仔,我的腳步走得慢々不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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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腳步走得慢々不進了。
一瞬間,走慣山路的龍山已經走到不得看見人影了。
這樣行不慣的山路,再要抱一個七八歲的龍井走,實是十分艱難的。
在路中我險跋倒幾回,手也真酸了,總是,看龍井流了這麼多的血,又聽他哮到呃々叫,一刻我都不堪(敢)停,真拼力抱著走去。
「我子…哀…我子…我子…」
拼力抱龍井走到大粒汗小粒汗流滿身,差不多走到一半路的時,我忽聽看這樣的哭聲。
龍井的母親來了……我就愈着急了。
我再大步小步走落崎去幾分鐘,個像也真拼勢走來的款,哭聲愈近來了。
我走出直路的時,就看一個老婆從崎下走上崎來,伊像也己經聽著龍井時常發出的哮聲一般的,提頭起來看,看我抱龍井從崎頂下來來,伊愈大步走,再幾秒間伊就走到我目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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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看龍井一面全々血,哭聲就愈悲切,伸手對我接去滿身血的龍井,緊々抱貼胸前,坐在地上。
「哀…我子…我子…你按怎跋…跋到這款……哀……我子……」伊愈大哭了。
龍井目睭閉看,依然是呃々哭。
「阿婆…你不可坐在這裹傷悲!今看要緊々回家去請個醫生來看…哭是無法度的…」 我伸手去再講;
「再給我抱…緊々起行吧!在這裹哭是無法度的……」
伊因為哭了太悲傷,我對伊所講的伊像全無聽見一般地哀々續哭著。
「阿婆!要緊々回去吧!龍井給我抱緊々回去吧!傷了這樣食力不可再遷遲的!」 我再翻這句,強々對伊的手抱龍井來,大步就走落崎去。伊看我走,伊也跟我落崎來。因為顧哭,走到嘓々跋。
我走到我早晨在那裹睏的草圃中,看見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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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也茫々然走來立在那裏,我就著急問他;
「醫生叫來了呢?……」
「………」
他依然是茫々然望看我和龍井沒有應答。
「咦!醫生叫來了呢?…」
我再問。
「沒有…」
「你沒有去叫是莫?…」
「沒有…」
「按怎無趕緊去叫?龍井這樣食力…你無趕緊去叫?駛咧!緊去!緊去!」
「這裏沒有醫生啦…」
「這裹沒有…到何位纔有?…」
「打狗纔有…」
「緊々回來去…這裏有人有電話的莫?…」
「不知…」
在這落崎的中間,龍井哮就停,停再哮,哮到大家行到山腳的時,像起了腦貧血一般的,面變青,茫々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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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這沉重的龍井,又想起龍井講這裹沒有醫生,就煩惱了。
龍山卒我入一間暗茫々的、空氣極無流通的厝。
因為從光入暗,在厝內一時我總不看見半項、停了一刻儳看見壁邊一台眠床。 我扶龍井倒在床上,再走出門想找阿婆,問伊叫醫生要走到那裏:
伊遲我幾步,哀々哭回來,我出到門外伊也已經回來到門口了。
「阿婆,醫生要去到阿位叫?…」
「這裹沒有醫生…」
伊應我這句,趕緊就走入去坐在眠床邊,
「龍井呀…龍井…你醒起來呵…哀…」
再大哭了。
「醫生要去到打狗叫是莫?…」
「是…」
「這裏有人有電話莫?…」
「不知啊…」
聽龍井母親的哭聲,厝邊的老婆也就走々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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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怎…按怎?」
「龍井按怎呢?…」
「哀喲!可憐…一個囝仔流這多的血…」
「哀喲!按怎跋、跋到這款……」一人一嘴伊問你問。
龍井的母親總是哭,不得應半句話。
「有底借自轉車莫?…」我問龍山。
「自轉車?…」
龍山越去看他的母親,像是求伊許他去借自轉車來使我去叫醫生來療治龍井的。
「阿婆…有底借自轉車莫?…借一台我趕緊搭去叫一個醫生來…」
我對龍山的母親再講。
「着咯!着趕緊去叫一個醫來啊!你看流這多血…」
厝邊的阿婆看龍井全面是血,我縛在他額上的白手巾全部染到無一點白,連我的衫也全是血,就這樣勸告龍山的母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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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山的母親把幾張金紙放火燒,看其燒過了就把這投入水中浸水,纔涸起來對裂傷糊々貼々。血還是不止的。
「不可去叫啊…」
「……」
我驚怪了。血還是不止地流…一個囝仔流了這麼多的血…面色變這款來了,伊還是講不可去叫我驚怪了。我停了好久入纔問得出;
「因何呢?…」
「……」
她表出哀容看我一看,沒有應我,越去再用紙灰糊々貼々龍井的裂傷。
「哀喲…我子…」
再啼々哭々出來的
「阿婆…我看你這個囝仔真危險咧…要緊叫醫生來纔妥當咧…」 我半憤慨對伊講。
「你不可去叫啊…一個醫生來到這裏不知看幾塊銀咧…哀喲我子…」
「阿婆…你不可惜錢呀…你的子這樣沈重…生命無想去顧,你儉錢創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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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無想去顧,你儉錢創什麼呢?……」
「……」
「緊々叫龍山卒我去借一台自轉車去叫醫生呀…不可躊躇啊…」
我問伊這句,伊不得應我,竟要再哭出來了。前哭的眼淚未乾的兩眼,又再流二條於頰上來了。
……我想伊是也惜生命,而也惜錢的,我纔再迫伊一句;
「在龍井這樣沉重的時,你還放錢不離你要決心叫龍山卒我去借車…自回來己經過了不止半鐘了。不得再遷遲呀…」
兩朵瞋著龍井的目胴,看龍井愈失元氣去,伊就愈悲傷起來。
「龍井…龍井…哀…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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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只顧哭的。
「龍山…你卒伊去借車,緊去叫醫生來看龍井…」
厝邊的阿婆也贊嘴了。
「來…緊來,卒我去借車…」
龍山受了厝邊老阿婆叫他卒我去借車,伊纔決心卒我出去。
看阮出去,龍山的母親又像真狼狽追出來。
「龍山!龍山!」
叫伊停。我也就跟龍山停。伊都無對龍山而對我講;
「你這位……先生實在我不是惜錢啦。我的子這樣沉重我豈有惜錢的道理…實在我只有一塊銀而已啦。我恐驚叫醫生來到這裹不知要我幾塊,若無錢可以給他看真見羞啦……哀喲!真歹命…」
「……」
我啞了!我再不得講出半句了。
我緊々從袋中傾々我的錢…共々算來,只有六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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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六角三,對這厝邊阿婆豈不得借幾角相添?」
「不得借啊…這厝邊個々都真窮,我至今因種々的歹運,已經對厝邊借了幾塊銀的…至今不得還半錢…不得再借啦…」
「……」我再啞了。
「無夠錢呢?…」
在厝內看我和龍山的母親的會話的一個三十前后農婦,雖然沒有見所講的話,伊看龍山的母親提一張銀票憂著面,又看我從袋中傾了幾個銀貨出來,伊直覺是在傾不夠錢,走出來問這句,從伊的袋中也就盡傾出來。傾來傾去,在這裏的老婆個々總盡傾,結局也不上三塊銀,只共得二塊八角四。
「來到這裹,總要車賃啦!紅包啦!藥賃啦!像這款的沉重,若再要注射,打算要四五塊銀纔有夠咧…」
厝邊的阿婆一個講這句,圍在這裹的個々再看這二塊八角四…就再悲傷起來了。這個阿婆再講:
「打算借一台后拖,請這個先生載龍井去,免車賃紅包打算就有夠用啦。又可以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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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這有底借莫?……」
我感服了這個老婆。我即時大贊成了。
龍山的母親也就即叫龍山卒我去橋邊對一個黑蕃叔借自轉車及后拖,我緊々拖回來龍山的厝,先叫龍山坐落,纔扶龍井碰於龍山的身邊,使龍山用手抱看。
我搭上車,拼力就走了。
因為我恐懼龍井的元氣不得維持去到醫院,所以我盡我的力都做一時拼出來了。
過紅毛土會社,到巖仔…再停一刻,我忽然聽看龍山的猜狂聲:
「明達兄…明達兄…害啦…呃々々……」
他連續哭了。
我就猜狂停車,跳落來一看,龍井的目睭吊起來了。我伸手去摸他的脈,覺得真微弱了。面色全變去了。我看了,我的眼淚就滴下來了。
「呃々々…龍井呀…呃々々…」
龍山還是呃々哮。
我決心再拼一拼,再跳上車就再加倍下力踏進去。 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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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一軒最近的醫院纔再跳落來,叫呃々哮的龍山和我扶龍并入去。
看這款,連醫生也吃了一驚。
他伸手摸龍井的手吐一個氣;
「脈這樣微弱,打算無望的。」
龍山起初入到醫院內,停了哮,望看醫生的面,看他吐一個氣、講這句無望,就再大哭出來了。
醫生趕緊掠龍井的手起來注一枝射。
這時我也牽看龍井的手,注射了后感覺他的身軀再暖來一回,脈些壯來了一刻,我歡喜極了。我想是有望;向在診療裂傷的醫生問;
「先生…有望啦呢?」
他搖頭答我,停了一刻 我再覺得龍井的手漸冷去,脈再微小去,我的心臟就再鼓動起了。
隔了一點鐘后,我目睭被目屎掩到濛々霧々,拖一個斷了氣的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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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々再回內惟去,龍山跟我后面沿路哭。我拖到個厝再看龍井的兩親抱著冷卸了的龍井哭無停,我也就哭了。 我真疲倦回到我的下宿的時,已經過了八點,我的鬱悶不知加早晨幾百倍,我的面色又真壞了(這是同居者Y君講的)。
找踏入門就倒在床上,惱得再沒有講話的元氣,更沒有起來食飯的元氣了。
連續二頓無食,我都也無感覺肚的餓。
受同居Y君注意我全身血,我也沒有元氣起來換衣的。
同居Y君看我這樣,伊纔替把衣服來我身邊給我換好,用水來洗淨了我的手及腳所糊的血,這時他對我注意我的腳趾有二三分的裂傷,我也沒有元氣起來看,也沒有感覺痛的。只想,這傷打算是為要走去受龍井踢著樹頭跋倒的時所受的。自這日起我惱到連倒三四日、全然沒有元氣可起來。至今我只想人苦,不是想是極吞氣的農民還是這樣。
瘉了約有二個月,這件事也就漸離我的頭殼去,我的心也就漸寬了。有一日、我再走上龍井遭難那裹去遊玩。遊也倦了,我走來在其平坦的草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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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倒直,忽聽看腳步聲,越頭一看,就是龍山換一擔柴從山頂走來的。
「龍山!」
「明達兄!」
他也同時發見我,一擔柴就擔來停在我身邊;
「你好久沒有來?…」
「是的。你一人去剁柴呢?」
「是…」
「你的兩親近來還要哭莫?」
「時常哭的」
「你今日這樣早就來剁柴?……」
「我這麼總要剁全日的…」
「全日?……你沒有去讀書呢?…」
「沒有…退學了。」
「因何?」
「無閒。」
可憐!龍井死了,龍山就要連龍井的分合起來擔……看做是天堂的一遍地,深踏入來看,竟是這樣慘酷的地獄……
─一九三四‧四‧一四─
(這篇是一篇長篇的一節);